电子流浪包工头

不会做梦的小狗

Silver Heart

0720及川彻生贺_及影48h
【day3/9:00】


*全是捏造



单腿的锡兵被扔进火炉,留下一颗小小的、银白色的锡心。及川彻小时候听过这个故事,他的母亲其实仅仅只是照着童话书的顺序,一个一个讲给及川彻听,并没有一定要他记住的哲理。但他就是记得这个锡兵和他所爱的舞蹈小人。爱人变成灰烬,而他的心浇筑其中,仿佛尘埃在岩浆里停顿,可能会形成晶莹剔透的宝石。这是毁灭的、悲哀的、不合时宜的浪漫。及川彻那时实际上并无法理解。


有一天,及川彻翘掉了排球训练,也没有回家,要去哪里连岩泉一都并不知情。有些人在路上遇见他,兴致勃勃地向他问好:及川(前辈),今天的训练这么早就结束了吗?然而及川彻一反常态,并没有开朗热情地回应每一个人,只是点头微笑,回避了所有眼神。


北川第一的门口有公交车站,尽管停靠的车辆很少,但及川彻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终点站设在海滨公路上的一趟车。或许是工作日的原因,车上几乎没有人,及川彻一个人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安静游离,好像进入了恐怖故事,而他是吓人的鬼的那类角色。他上车时时间已经不算早,公车后面又零星载上几个人,但天色渐黑,车内也越发安静,只留下头顶小而老旧的风扇突兀的响声,以及轮胎和沉重车身碰撞、费劲配合行驶的声音。到了环绕的海滨公路,咸腥的风开始打在及川彻的脸上,他抬头望去,夕阳西下,橙色的余晖投影在海面,天边火烧般蔓延开红色。


下车后,他慢慢地沿着公路走着。天黑之后才总算到了沙滩上。这里的沙滩并不美,反而危险重重,硌脚的砾石混在沙中,深灰色不似任何图画和照片中呈现的美景,礁石占据了沿海的地方,汹涌的白浪拍击、粉碎,离岸流会让任何一个试图深入的人死无全尸。及川彻第一次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到了吗?他问。那边的声音十分沉静,嗯,在公路上了。


及川彻仿佛察觉到什么地抬起头,路灯适时地亮起,尽管昏暗,依旧照耀出走在路上的那个身影,少年的单薄,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和向后蓬起一点的,北川第一的校服。及川彻默默地看着,然后在海滩上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静静地观海。


他和影山飞雄某一次在这片海滩上偶遇。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这里是他的秘密,尤其是某一块突起的礁石上被磨损的痕迹,只有他和海鸥,还有涌过的浪潮知道。直到影山飞雄闯了进来。及川彻生命的无数方面都被影山飞雄不经意间闯入、凿开、带进一阵或新鲜或毁灭性的风。他当时坐在海滩上,一片与现在一模一样分不清位置的深灰沙石,那个小了他三岁的后辈第一次来就坐到礁石上,令他不得不担忧他会不会被愈发汹涌的浪拍进海里。


宫城的海滩并不适合发展旅游业,而住在附近的本地人应该早就看腻了,所以少有人问津。但是,及川彻铭记这里是因为,这片海滩能看到远处的灯塔。跨越百米千米的光惨白纯净,洒在海面上如同每一日都莅临的月光。及川彻一边想,这个讨人厌的学弟怎么会在这里?一边跑过去紧紧拉住影山飞雄的胳膊,赶在更大的浪打来之前,把他从礁石上拽下来。


及川、及川前辈?影山飞雄也许本来是在跑步锻炼体能,刘海被汗浸湿了,贴在额头上,显得比平时更加傻气。及川彻冷哼一声,拍了影山飞雄的后脑勺一下: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很危险的。


影山飞雄愣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慌慌张张地说天黑了,他要回家去了。及川彻看着他匆忙跑走的背影,忽然感到很好笑。影山…飞雄。小飞雄。那一瞬间,他看进了影山飞雄的眼睛,那仍然看得出是属于小孩的婴儿蓝的眼瞳流露出真挚的迷茫和困惑。


及川彻想说,你有什么好迷茫的?我所羡慕的才能,我所嫉妒的属于排球的心,以及,尚未遭遇强敌,未受打击的理想。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为什么坐在属于我的礁石上?


这些疑问都还没有解开,新的疑难却又出现在他们之间。及川彻不愿意教影山飞雄发球。不愿意看见他的眼睛,他们的脸。差一点就打了他。差一点把自己的梦也打碎了。


岩泉一劝说他:排球可是六个人更强才能赢的运动啊!可是,他依旧讨厌天才。与此同时,他更加无法理解,影山飞雄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海滩上,为什么和他一样迷茫,一样困惑,一样或许想要尝试安静地落进海里。因此他在最后一个学期的初夏约了影山飞雄到那片海滩。彼时,他追逐着何塞以及任何优秀运动员的背影,走到了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然而,天才的定义将他狠狠痛击,前路迷茫一片,满是障碍。


影山飞雄在那块礁石上盘腿坐下,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显得格外茫然无措,而且无辜。及川彻面对着海面,只用余光注视影山飞雄。他们俩都没有开口,只听见潮水声,循环往复,灯塔一如往常地亮着苍白的光,正像是牵引潮汐的月亮。及川彻像是被他熟稔的景色给刺痛了,眼眶有些酸涩,不由得闭上眼。再次睁开时,他看见一双逆光的蓝眼睛,深色的边缘以及晶亮的眼底,令他联想到童话故事中,锡兵诚挚的心脏。影山飞雄问:及川前辈,眼睛不舒服吗?


及川彻的喉咙哽住,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要落下给予他重击那样在夜风中瑟缩了一下。他忽然就问不出口了,要怎么询问,怎么向一个目前还什么都不理解的人表达愤怒和不安呢。影山飞雄半蹲在及川彻身前,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的头发边缘染上灯光的白色,连脸颊上那稚嫩的细小的绒毛都能被看清,看上去柔软,又透露出温热的体温。及川彻的行为变得不受控制了,他仰起头寻找真正的银色的月亮,却再次被亮堂的银箔般的光刺伤,然后,他自己冰冷的脸侧触碰到了一块像小动物腹部的皮肤。他竟然撞到了影山飞雄的胸口,头埋进了他的颈窝。


几乎算是不谙世事的后辈身体一僵,向后倒去,及川彻只来得及抽出手,垫到影山飞雄的后脑。坚硬的砾石加上另一个人的重量,把影山飞雄硌得闷哼一声,及川彻的手背骨节处也生疼,或许擦破了皮。但他无暇顾及这个——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古怪又暧昧。在除去他们空无一人的滩涂上,及川彻的手在影山飞雄脑后,膝盖跪在他两腿之间,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起身。卷着海腥气的风穿过他们之间,把热气一点点带走,但又是令他们距离无限拉近的媒介。及川彻真的感到眼眶的酸涩,事情脱离控制的无力和自己仿佛伤害了后辈的不知所措都让他羞耻和愧疚。但他又想,不能让小飞雄看到自己的眼泪。他用另一只手盖住影山的眼睛,失去重心般跪坐在他的身旁,手心中的蝴蝶扇动翅膀,再也无法自由感知他的情绪。


及川彻就这样狼狈地流泪了。他小小的抽噎混杂在潮汐涨落的声响里,还有礁石被拍击、泡沫诞生又消去的循环当中,没有人听得分明。忽然,他的手腕被影山飞雄握住了,很轻很轻地握住了,没有挣脱,也没有要反抗,影山飞雄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凭借自己兽般的直觉转头,问,及川前辈…?


及川彻于是不愿意将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挪开。小飞雄,你别想让我教你发球。他小声地宣布,感受到手腕上的那只手一下子收紧了,然后又犹豫着松了力气。


一瞬间,及川彻的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既热烈,又冰冷,显得尤为残忍。他俯下身,同时,察觉到他离得越来越近的影山飞雄加快了眨眼的频率,缓缓松开了手。但及川彻仅仅只是呼吸了他的呼吸,暧昧减弱了海的腥气,随即移开手,抽身离去。


影山飞雄直起身,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背后,及川彻于心不忍,所以又走过去帮忙撩起衣摆。几颗石头把影山的背部硌出了明显的红痕和淤青,星星点点分布在年轻小孩尚且没有太多肌肉的背上,看上去有些恐怖。及川彻沉默了一会儿,拉住影山飞雄的手腕,带他往回走。


他在公交车站旁边租到一辆共享电动车,跨上去后等待影山飞雄也坐上来,却发现他迟迟没有动作。及川彻只好摆出前辈下命令的姿态:小飞雄,上来,抓紧了。


于是当他几乎用全速飞驰在公路上时,影山飞雄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摆,过了一会儿,又直接抱住及川彻的腰。及川彻对影山飞雄的依赖很是受用,在无人的公路上飙得更快了,直到快要到家了才发现自己和乘客都没戴头盔。但也无所谓了。本来,两个人也都没还没有到可以自由骑车的年纪。及川彻这时忽然惊觉自己的年轻,和影山飞雄那堪称稚嫩青涩的年龄,但他一言不发,伤害与被伤害,全都普遍同等又真诚地接受了他人给予的定义。及川彻打开房门,让影山飞雄坐到沙发上,自己去找搁置在角落的医药箱。


他家里常年没有人在,清洁工作做得不那么严谨,医药箱藏在及川彻的床底,他找了很久才找到,取出来时,不仅银色箱子上满是灰尘,自己的衣服也沾上了陈年的污渍。他走出房门,发现影山飞雄正看着他摆放在电视柜里的几张奖状发呆,其中一张便是最佳二传手。客厅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里,尚可用作照明的只有窗户外透出的路灯的光。影山飞雄的眼底再一次那般晶亮,渴求,期望和坚定,那就是他面对排球时所保有的一切忠诚。及川彻感到心口处灼烫的温度,被烧熔般令人绝望的苦楚,冰冷的血开始沸腾汽化。


银色的医药箱使他想到那颗同样蒙尘的锡心,灰色、晶亮、凝练、无与伦比,不再有任何生前的残缺,一切在锡兵的牺牲后臻于完美,融成永恒。影山飞雄一无所知地望着他,望着药箱,也同样望着及川彻记忆中和幻想中的考验忠贞的火焰。


及川彻拿出碘伏和棉签,读到没有过期便示意影山飞雄转过身去,撩起衣服。影山飞雄点点头照做了,白炽灯下,他干燥年轻的皮肤尤为苍白,没有血色,而淤青和一些擦痕就更加明显。及川彻不知为何看得焦躁,浅浅涂了擦伤便把另外的药扔给影山飞雄,要他自己回家叫家人帮忙,或者自己对着镜子揉开淤血。然后他双手抱着胸,处于防备的姿态倚在门边,等待遭受冷遇的客人有自知之明地离开,就像是提前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可惜还是没能避免。影山飞雄好像不觉得痛,满血复活了,蹲在地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放在不太显眼、但足够重要的位置的排球,上面有阿根廷球队几个人的签名,被塑料膜保护得很完好。


——及川、及川前辈,这是......影山转过头来,无论平时如何冷静和面无表情,终究只是个刚上初中不久的小孩子,看到这种珍贵且意义非凡的物品,就像所有其他的小孩看到橱窗内心仪又价格不菲的玩具一样,满眼希望地将手指贴在玻璃上,妄图触碰和拥有。及川彻哼哼一笑,摸了摸鼻子,两三步走过去,把球举得高高的,故作姿态地回答:珍藏版,可不能随便碰哦。


影山飞雄试图用牛奶面包兑换摸球的机会(连这个计策都是及川彻本人举例的),被及川彻得意洋洋地拒绝了。过了一会,差不多应该死心的影山提出用三个牛奶面包换一次教导发球,及川彻思索了一下,再次拒绝了。影山飞雄皱了皱眉,头一次露出有一点灰心的表情,软软垂下的头发就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的毛,但当他抬起头,婴儿蓝的双眼里依旧有坚定和希望熠熠生辉,就好像下定决心要与及川彻纠缠到底。


及川彻抱着那颗球,注视着影山飞雄一成不变的那双眼。即使脸上灰心,即使眉间迷茫,他的忠诚都不会改变。难道这就是天才?及川彻想到。天才的特质就是忠诚吗,就是热忱吗,是那颗自己铸造的心吗?在这一刻,及川彻也突然意识到,他一生都不会与天才和解,他的欲望大于赤诚,繁琐大于单纯,痛苦大于快乐,咬牙坚持大于随性尝试。他珍藏的排球落到地上,但他并未意识到,并未慌乱捡拾,他只是上前一步,捧起了影山飞雄的脸,用最近最近、几乎于相贴的距离凝视天才本人输出才能的那双眼睛,那一片不算海的海,被夺走了独属权的礁石,屹立不变的灯塔,包括海里的岩浆、灰烬的珍宝、永恒的忠诚,都能在一个小小的孩子的眼里找到,尽管他本人并不知情。及川彻听见那颗球落地的声音,与此同时他贴在影山飞雄耳边,称得上快活,亦可听出钝痛地说道:那么——等你赢我一次,我就教你,无论什么。此约定没有期限。


霎时间,他看到影山飞雄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简直算是奇迹现世般罕见的微笑。他们离得太近太近,近得应该算是在彼此拥抱,暧昧甚于刚才在海边,也更加温暖,就好像在沙滩上生了一堆噼啪作响的篝火,映照着橘红色暗淡又热烈的光。及川彻再次呼吸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被迫切的需要和理想偷走的距离还回他们的心上,心与心的壁障就是锡制品,像单腿的锡兵一样坚韧但残缺。


——终有一日。及川彻想。终有一日,它也会在火炉中熔化,陪葬的将会是永远向前的道路和那不算太过崇高的梦,那只是太遥远。天才的忠诚和庸人的欲望,有着不同的形状,不同地位,不同大小,但谁也说不准,投入火炉后会怎样,为爱和梦牺牲后会怎样,在灰烬中涅槃重生后又该如何。没有能够立判的高下,也没有注定的结局,所以影山飞雄——


所以影山飞雄。及川彻恳切地说道,语气柔软坚定,像打到礁石上的浪潮的边缘,那久不消褪的泡沫。


终有一日。我们总会在那片海滩上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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